校园星河10：三步之内，必有芳草

三步之内，必有芳草

文/朱伯荣

《说苑·谈丛》中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而对我在秀州中学工作的那段时间来说，是三步之内，必有芳草。

（一）

那三步之内，就是我1995年在秀州中学办公桌对面的小樊。小樊二十七八岁年纪，高挑身材，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平常时候，永远处在一个宁馨世界。在我印象中，她是一片火红。她爱穿一件火红罩衫，视为工作服似的，去教室时穿上，回办公室就脱下，披在座椅上。那一年“三八”节，学校工会组织女教工去义乌小商品城，后来她请了一段时间假，她的红罩衫就披在座椅上，就像她天天来上班似的。

当时有位年长的领导称她“老樊”，说叫她“老樊”，反而老得慢。小樊听了微微颔首而笑。可我这样的新同事，要一本正经，仍叫她“小樊”。

我和小樊第一次相见是平平常常的。那天，她走进办公室，拿着一塑料袋书本、备课笔记之类东西，走到我对面的座位，将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放。我望着她。她问我：“你也教高一？”我答：“嗯。我们一个备课组了。”她微微一笑：“好。”

小樊先前在本校初中部任教语文和做班主任，新学期跟教这届学生上来了。我们同事同小组，所以讨论的问题很多。备课钻研之余，她给我讲过许许多多故事。

比如学生佳佳的故事。

佳佳当时任我们高一（2）班的班长，表现很好。小樊说：这个学生不知道花费她多少精力。他父母离异，性格孤僻，有一回课间，被班上同学取笑了几句，就拿起凳子，隔开一排座位，朝取笑的同学砸去，那个同学一闪，凳子擦着旁边一个同学，砸到了玻璃窗上，差点儿闯下大祸。从此，小樊将佳佳作为重点关心对象，认为这个学生教育好了，班级就太平了。佳佳平时是沉默寡言的。有一次，小樊找他谈话：“为什么总不声不响？”回答是：“心里恨。”“恨谁？”“人家爸爸妈妈都好，一家人温温暖暖，可自己只跟父亲过，每天回到家里冰冰冷冷。”小樊进一步了解到，佳佳的父亲很少跟他讲话，父子间的沟通严重缺乏。佳佳在社会上结识了几个哥们，那些哥们都又很可怕，人人有刀子。小樊发现了问题的复杂和严重，就及时跟佳佳的父亲联系。佳佳的父亲听了上述情况大吃一惊，说：“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白天上班之后，晚上踏三轮车挣钱，累得说话的气力都没有，而且不重新结婚，把希望全寄托在儿子身上，可儿子这么不争气！”小樊开导佳佳的父亲：“要多从思想情感上关心孩子，多跟孩子交谈，每晚让他讲讲学校里的事。一直不跟孩子说话，孩子的心理要变态，要搭坏伴。”小樊还劝家长遇到合适的，应该重组家庭。

从此，小樊在学校里给了佳佳双倍的关心和呵护，常在放学后找佳佳谈话到六七点钟。尽管佳佳语文成绩不好，但还是让他担任语文课代表，为的是让他多跟老师接触，每天跟老师说话。并教给佳佳摆脱社会上那些哥们的办法，她面授机宜：“要慢慢缓解和他们那些人的关系。比如，一开始，街上见了面仍主动打个招呼，或者聊上几句，但每回少讲一句，这样逐渐冷淡下来。”佳佳照小樊老师说的做了，那些哥们果然不再来找他，也不给他制造麻烦。

后来，佳佳的父亲又与一位女子结了婚，佳佳有了后妈。后妈尽管也有孩子，但对佳佳视同己出，佳佳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学习很努力，有时考试没考好，会愧疚难当，跟小樊老师说：“这回没考好，非常对不起（老师）！”

那天听了关于佳佳的故事，我有些激动。我说：“小樊你转变了一个后进生，胜造十级浮屠！”

小樊笑了，这样道：“说到底，我也为了自己，佳佳稳住了，班级就太平了。如果出事体的话，还是我的责任。”我咀嚼着小樊这几句话的味儿，觉得她是继承了近百年来秀州中学教师极其关心爱护学生、精心教育祖国下一代的优秀传统。

小樊说：“真正思想好，是徐琪。你知道徐琪吗？市劳动模范，我是跟她学的。今天太晚了，下次讲讲徐琪的故事。”

（二）

徐琪老师的模范事迹实在感人，比方说，她常找学生谈话。放学了，还和学生边走边谈，一直谈到自己家里，她就一边做家务，一边继续谈，到吃晚饭了，就请学生在她家里吃饭，吃完了饭，送学生回家，一路上再谈。有些家长很感动，送来些礼物致谢，徐老师一概不受，家长硬放在她家里的礼物，她总是悉数退回。徐老师为了做好后进生的工作，把家长也列为教育对象。小樊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个家长一度搓麻将如嗜，孩子自由散漫、迟到旷课，家长一概不管。徐老师要求家长配合教育，家长总是躲着徐老师。有一天晚上，徐老师获悉那家长又在家里摆开了麻将排场，就以家访名义前往，那家长闻讯赶紧从自家后门溜走，一夜不敢回家。次日上午，徐老师得知那家长回家了，又找上门去，把那家长喊出门来，真心诚意地要求家长配合班主任教育好孩子。家长又羞又愧又感动，决心洗心革面与麻将“断交”。

后来，我以从小樊那儿听来的这个故事为中心事件，写成一篇通讯，在《嘉兴日报》发表后起到了较好的宣传作用。年终优秀党员评比会上，党总支书记吴老师将这个故事向本校全体党员作了介绍。

小樊中学在秀中就读，大学毕业后又分配在本校任教。她对秀中的许多人，许多事都了如指掌。而且她又乐意在办公室里人很少的时候跟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关于本校95周年校庆报道的写作，尤使我感激小樊。那次校庆之后一个多月了，领导忽然找我给写篇综合报道，校友会会刊《秀州之光》要向分布在全球各地的校友汇报校庆情况。遗憾的是，校庆那天我因故不在现场。我接受了写报道任务后找小樊采访。小樊把校庆概况和有关细节，一点一点讲给我听，使我如临其境，最后活龙活现地写出了那篇报道，领导看了很满意。

我和小樊先前素不相识，她为何给我说了那么多话？给了我那么多帮助？据说她有感于我的敬业精神。

我对小樊的好感，也完全由于她优秀的思想品德，她的坦荡无私，兢兢业业，她的与人为善，与世无争。在一次会议上，老师们谈论了小樊许许多多事迹。她在初中部任班主任时，工作细致踏实，在初三复习迎考最紧张的阶段，她累倒过一回，请了一个星期假，但她通过电话遥控指挥班级，班干部每天向她汇报工作，包括佳佳那样的全班学生更加争气，一点乱子也不出。在那次讨论会上，我知道小樊做班主任是以徐琪为师的。近朱者赤，信然。

后来随着我秀州中学校龄的增长，随着对秀州中学百年校史的了解，发现这所名校“爱国爱校爱科学”的校训，对教职员工来说，是完全融化在他们的思想血脉中，完全体现在他们点点滴滴的教育工作中。这所学校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为曾经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重新复兴起来、为曾经被帝国主义列强侵略掠夺得一穷二白的祖国富强起来、为全人类发展进步增添福祉的卓越人才，有的校友的姓名还被用来命名新发现的小行星，是其办学思想、办学传统、办学精神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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